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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某个将近黄昏的下午,我坐在靠近木窗的藤椅上,吸着宽君特意叮嘱绝不能吸的肯特烟,膝盖上摊着薄薄的小册子,心思却半分没分到那小册子上,而是陷入一种麻木的宁静中。
老实说,我很少有这种堪称奢侈的宁静。自从结束了中国游行,我的身体越发糟糕,常常疼痛,神经疼,偏头疼,眼睛疼,胃疼,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。
借着难得的宁静,我出神而好奇地望着窗外的一切。
这时候,从方才开始便默默陪伴在我身边的后辈出声询问道,“芥川先生,您是想要去对面那家酒吧看看吗?不过,不过,也只能看看,宽先生和我说了,一点酒都不能喝!”
我心知他定是误会了,却并不解释。而且,为了逗这个过分聪明稳重的后辈,我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香烟。
先前已经说了,宽以为了我身体健康的名义没收了我的一切香烟。不过这难不倒我,在某次宴会上,我认识了佐藤,顺便结识了名叫津岛修治的小辈。
自初次见面,我便发现他对我有种惊人的纵容感。再之后,因缘巧合下,宽找了他当我养病时期的文友,我则付给他每月二十日元的薪资。
这是桩皆大欢喜的买卖。
我休养时不至于那么无趣,而他刚好被赶出家门,又不愿回青森向父兄低头,这笔薪资对他来说无疑解了燃眉之急。
自那以后,我就堪称邪恶地利用这份纵容从他那里搞了不少好东西。
宽和夏目老师绝对禁止的好东西。
杜松子酒啊、肯特烟啊、理论上的禁书啊……诸如此类的东西。
顺便一提,我特意晃的香烟就是哄他为我买的。也就是说——那是罪证,是他一开始就违抗了宽的嘱咐、站在我这一边的罪证。
那鬓发蜷曲的漂亮少年果然露出令我期待的神情,明明平日里脸板得像富士山,偶尔还会喷发下黑泥,这会儿却全然不见那股抑郁,而是露出一副腼腆而难为情的神色。
“芥川先生!您绝对是故意的吧!我生气了,我真的生气了!”
我继续逗弄他,慢吞吞念出一系列他为我“偷渡”而来的香烟。
他顿时露出更加羞窘的神情,“芥川先生!第一天见面时真不该听信你的哭诉给你买肯特——总之喝酒绝对不可以!”
他站在侧旁,推着带有轮子的藤椅,将我带离窗边,送到了室内。其间,那种忿忿然、生机勃勃的,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的模样让我忍不住会心一笑。
“你现在这样不很好吗?”
“什么样?”
“这样发自内心的、不是初见时那种为了讨好他人、哗众取宠的笑。”
“因为是对着芥川先生你啊。”
他笑嘻嘻嘟囔了几句。
我自顾自说,“等我走后,回青森也要这样。”
津岛顿时不笑了。他的神情变得僵硬,不客气地讲,有点像被戳穿把戏后难堪的小丑。
我把手贴在他的手背上,试图劝慰他。他却被烫着一般,立刻抽回了手,人也绕到藤椅后面,不再和我对视、说话。
等到了屋内,他殷勤极了,为我倒一杯热茶、又关上透着冷气的窗户,忙活半天后,这才又走到我跟前,半蹲着,将头枕到我的膝盖上,倔强又执拗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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