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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腾了一夜，颜歌也困了，偏偏傅长泽赶又赶不走，撵又撵不动，整个人就坐在她的眼面前瞎晃悠。
颜歌忍住怒气，沉下声来问他：“明明你第一次就认出我来，又为什么当时还装不认识我？”
“昔日叱咤风云的颜将军，如今却变成了个小小的助理。”
傅长泽说得是滴水不漏，“我又怎么会落井下石地自报姓名笑话你？”
。
颜歌冷眼着看他，以前在军中，他就有狐御史一诨名，鬼才会相信他这样的说辞：“那现在呢，又怎么舍得自报家门？”
傅长泽微微抬眸看她，眉似远山，染了些许黑夜的微光，温润的声嗓中存了几分无可奈何：“好不容易来了位故人，要是下次又不小心死在个变态杀人犯手里，也算是可惜，为了以防万一，还是得先认一认。”
颜歌差点就把手里的保温杯给捏个粉碎。
傅长泽站起来，棱骨分明的手忽然伸过来。明明是个病弱的人，手心却滚烫得厉害，带着淡淡的说不上的味道，慢慢触碰她如的脸颊。
一瞬之间，他的声嗓莫名低沉下来：“颜歌，这里不比你的军营，你的手上也再没有长枪与千军万马，下次，不要这么鲁莽了。”
如果换做是过去的颜从君，自打他伸手的那一瞬间，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拍掉。
然而此刻，颜歌却静静而坐，不动半分。
在这个陌生又复杂的时代，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将所有的秘密藏在心底。那些将士的尸体，连同那座美似锦花的长城，都将湮没在记忆的最深处，再也不见天日。
却没有想到，能遇上故人。
而这个故人，她还欠他一句对不起，本以为今生都不会以为有机会再说出口了，有朝一日竟就在她面前，似笑非笑，眸若星辰。
她伸手去触碰傅长泽的手，闭上眼，将他的手背遮住自己的眸。他的手背极冰，触碰到她微微而动的眼睑。
在一片漆黑中，她低低地问：“长之战，最后死伤的将士究竟有多少？”
傅长泽可以有千万种方式骗过她，可是最终，他却顿了顿，据实相告：“全军覆没，敌军入城，将全城之人屠杀干净。”
他的声嗓低而淡，像是风一样，飘在一片黑暗之中。病房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，凉风吹着窗帘，落在身上，冷而冰。
颜歌放在被子的手陡然握紧，沉默了片刻，才慢慢启唇：“祁少秦，你也……最终葬身在那场战役之中吗？”
傅长泽静默片刻，忽然轻笑出声，那阵淡笑像是一阵极轻的风，吹乱了一切：“是啊，大虞民风向来野蛮，我一介文官，来不及撤退，便被抓了。”
剩下的话他没有说，但颜歌完全可以想到，大虞对待敌军的俘虏，向来从不手软，他经历过怎样的酷刑，根本不必说。
颜歌沉默下来，过了很久，久到几乎时间都凝固了一般，傅长泽才忽然感到他的手背似乎是沾染了些许水迹，那水迹极其倔强，附着在眼眶中极久，才慢慢溢出，染上他微凉的手背。
“对不起。”
她的声嗓又低又平，停顿了很久，又说了一句，“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谁呢？
是对不起长城的满城城民，还是那些身首异处的将士，亦或是他和她自己？
傅长泽沉默下来，他虽然过去在军中时常与她对，但他一直都知道，她是一个好将军。
“你现在是沈子安的助理颜歌，而我是完世传媒的傅长泽，过去的一切，就都忘了吧，它们已经不必再被记住了。”
他的声嗓又低又淡，就像云一样。
颜歌慢慢放开他的手，整个人钻到被窝里，将头埋住，长而黑的发散乱在床铺之间，就像是泼墨山水。过了很久，傅长泽才听到被窝里传来一阵很轻很淡的声音。
“嗯。”
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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